一粒麦子不落在地里死了,仍旧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结出许多子粒来。- 《约翰福音》第十二章第二十四节

农历虎年春节前后,我花了大概30个小时,读完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著作《卡拉马佐夫兄弟》。22年开始的时候,我自己发愿今年不仅要多读书,而且还要尽量做到每读完一本书之后写一篇读后感。写作读后感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在读完一本书之后可以反刍全书,以一个更加全局的角度去思考该书,而写作的过程也有可能会让我迸发出对该书的更近一层的思考和理解。

尝试写《卡拉马佐夫兄弟》的读后感是比较困难的,《卡拉马佐夫兄弟》内容非常翔实,陀思妥耶夫斯基在书中花了很多篇幅去阐述关于宗教的思想内容,这一部分由于生活背景等原因,读起来比较晦涩难懂。

《卡拉马佐夫兄弟》讲述了一个发生在俄国19世纪的故事,老卡拉马佐夫贪财好色,前后娶了两个妻子,有三个儿子,分别是大儿子米嘉(和第一任妻子所生),二儿子伊万,以及小儿子阿辽沙。米嘉比较随性,属于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格,他和老卡不太对付。老卡通过一些手段让米嘉拿不到米嘉母亲的遗产,为此两人还大打出手,米嘉揍了老头一顿。二儿子伊万为人聪慧,思想比较前卫,全篇另多数人啧啧称道的《宗教大法官》,就是伊万和阿辽沙对话的过程中讲述的一个故事。小儿子阿辽沙是个俄罗斯僧侣,是个心地善念,全书所有人都愿意和他交流的人。书中除了两代四个卡拉马佐夫之外,还有两个重要的女性角色,分别是米嘉的未婚妻卡捷琳娜,和后来成为米嘉情人的格露莘卡,以及真正的杀人凶手,老卡的私生子斯乜尔加科夫。

《卡拉马佐夫兄弟》讲述的是一个杀父的故事,老卡和米嘉父子二人为了格露莘卡争风吃醋,在一个夜晚米嘉夜闯老卡家,误伤了老卡的仆人,仓皇出逃,老卡当晚在家中遇害,米嘉成为首要嫌疑人,最后米嘉被判弑父有罪,流放西伯利亚;而真相却是当晚财迷心窍的斯乜尔加科夫杀死的老卡。

在读书的过程中,讲述案件的部分,我读的非常顺畅,甚至是废寝忘食,而在有些地方,读的很困难,比如伊万和阿辽沙那一段对话的前半部分,个人感受是比较晦涩的。还有最后控方律师的陈述,我又觉得是不是有点啰嗦。

读完书之后,我去网络上看其他书友的书评,发现大家的书评中对《宗教大法官》这一章节的评价很高,几个国外教授的关于《卡》的讲座也是关于这一章节的解析比较多;所以我就又看了一遍,看完第二遍之后,我不能说自己和陀翁产生了很强的连接,只能说我能接受到的是:

  1. 陀翁对民众是有一些失望的 比如这段

    人们最坚持不懈而又劳神费心的努力,莫过于身为自由人便忙着寻找该对之顶礼膜拜的那个人。但人们寻找的崇拜对象必须是无可争议的、人人都会立即同意对之顶礼膜拜的。因为这些可怜的人关心的不仅仅是找到自己或别人崇拜的对象,而且要找到能让人人都信仰、人人都崇拜的对象,一定得大家一起来。这种共同崇拜的需要乃是人们——无论个别人还是全人类——亘古以来最主要的苦恼。为了共同崇拜,人们自相残杀。他们创造了各自的上帝,便互相挑战:“把你们的上帝扔掉,来崇拜我们的,否则你们和你们的上帝都得死!”直至世界末日都将如此,甚至到上帝统统从世间消失以后依然如此,因为那时还会向偶像下跪。

  2. 陀翁对统治者也是失望的

“‘他们得到了我们给予的面包,当然会清楚地看到,我们从他们那里把他们用自己的手挣得的面包拿来分给他们,什么奇迹也没有;他们会看到,我们没有把石头变成面包;但是他们会真的感到高兴,原因与其说是面包本身,不如说他们是从我们手中得到的面包!因为他们记得太清楚了,以前没有我们的帮助,他们挣得的面包却在他们手中变成石头,而他们回到了我们这边,石头却在他们手中变成了面包。彻底服从意味着什么——他们的体会实在太深、太深了!人们一天不懂得这道理,便一天得不到幸福。

这段话表现了统治者的极度狂妄,以及对「他们」的冷血,仿佛「他们」如动物一般。

还有这一句

是的,我们将会要他们干活,但在劳作之余我们会把他们的生活安排得和儿童游戏差不多,有儿歌,有合唱,有天真无邪的舞蹈。

这一句放在当代社会也是讽刺感十足,令人后背发凉。因为我们绝大多数人大概率就是那个「他们」,每日忙忙碌碌,辛苦工作买房买车,终其一生精神上也没跳出过「我们」安排的playground。

这一段确实信息量很大,也非常的抽象,我想陀翁是一个对社会比较悲观的人,「我们」「他们」构成了整个社会,这个社会明显不是一个理想中的样子,至于理想是什么,这可能是人类的终极问题之一吧。

再说说我个人全书中比较喜欢的章节吧,首先是上尉和他的小儿子伊柳沙,读书的过程中,我对上尉的处境产生了很深的同情,这应该和上尉所处的阶级有关,我很容易和他产生连接。上尉是一个穷困的退伍军人,妻子有一点精神病,两个女儿,一个女儿腿脚不便,一个女儿去彼得堡读书,上尉在当时的俄国社会应该属于城市底层。有一次在街上米嘉当众拧着上尉的胡子打了他一顿,让上尉遭受了很深的羞辱,他的小儿子伊柳沙的自尊心因为这事,受到了很深的伤害。我挺能理解伊柳沙的自尊心,当你的父母身处社会的底层(我并没有对我们父母的不敬,我非常感激他们的付出),作为青少年,你还没有完全感受到社会阶级的压迫,对社会阶级还没有形成很强的无力感,所以你对这种侮辱会非常不服气,会不甘心,会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伊柳沙有很强的报仇欲望,想帮父亲(但也是为了自己)找回尊严。而在阿辽沙给上尉200卢布的时候,上尉先是表现出了喜悦,因为钱对他很重要,家里妻子和女儿都在生病,这钱可能是救命钱。然后他却突然间把钱揉成一团扔在雪里,转身吼着跑走了。这一段对上尉既渴望荣誉,又被生活压迫的无路可逃下拒绝别人“施舍”的扭曲心态描写的让人非常很震撼。是啊,「良心」很重要,没有「面包」却是会死人的,上尉在那种时刻能做出拒绝钱财的举动,让人肃然起敬。在现如今全球这种消费主义时代,大家一切向钱看,那还有什么荣誉可言,不偷不抢不骗,不昧着良心赚黑钱,可能就算是一等一的可以配一朵小红花的好公民了。

《卡拉马佐夫兄弟》是一部很复杂的书,“外国人有他们的哈姆雷特,而我们目前还只有卡拉马佐夫!”,一千人有一千个卡拉马佐夫,我们每个人对书中的人物,以及作者的观点都会有自己的看法。当下的我还没有完全理解这书的精髓,很多内容在读的过程也只是囫囵吞枣(比如伊万和自己的对话),读了个大概。我想我会过一段时间再读一遍这本书。